“這位便是世子爺？聽說他快要成婚了。”一百姓看了一眼街道上那一抹筆直的藏青色身影，與身邊的人小聲議論著。

“面露病態，衣著華貴，除了世子還有誰？”被問到的百姓看了一眼問話的聲，眼底幾分輕蔑，明顯是在說“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”。

“是你不知道吧，世子爺已經有了婚約，但我昨日卻在小吃街看到世子與一個女子一同用餐，那女子容貌堪稱天仙……”

“什麽？你確定是世子爺？那地方那麽偏僻，世子帶姑娘家去哪邊幹什麽？”

“說了是吃飯，那姑娘出來，醉醺醺的。”

“咦。”陰陽怪氣地驚呼了一聲。

宇文錦拎著一壺酒從街上走過，百姓們議論的聲音如蒼蠅嗡嗡的叫聲。雖就響在耳側，他卻是一句也聽不清楚。從百姓前走過，不顧周圍人帶著質疑與輕蔑的眼神，自顧自地擡起酒壺，往嘴巴裏送了一口。

擡腳朝前方走去，眼前人影愈發地模糊，意識漸漸抽離大腦。走著走著，一個踉蹌，擡頭看了一眼身在何處，見身前一六層高樓，門上掛著牌匾。一時之間只覺在哪裏見過，莫名熟悉，卻是想不起是哪裏。皺了皺眉，試圖想起，卻是眼前一黑，直直地朝路面倒下。

“這位公子，你還好嗎？”，路過門口的店小二見一藏青色的身影倒在自家酒樓門前，心中一驚，連忙出去，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。一吸一呼間的細微氣息撲在指上，店小二常常地舒了一口氣。還好，有救。

“來人，有人暈倒在酒樓門前了。”朝店鋪裏面吆喝了一聲，立馬便有小廝跑了出來。將倒在門口的男子擡了進去。

“公子，花田冬季開放期已近在眼前，花田的種種花卉也已經含苞待放，再過一兩日，便是最佳賞花時期。”皆是漫山遍野落了初雪，漫山遍野皆換上了銀裝，鮮花燦爛如夏季，落雪清晰地帶給人們冬日的氣息。兩種情景交融，使人有一宗季節顛倒交錯之感。正是最佳賞花之時。

“花田之事你看著辦，不過要在下個月初六將花田空出來，不得有一位客人。”雖不能在那天隆重置辦，但也絕不能隨便。莫初初一邊朝門口走著，無意間擡頭看了一眼，眼中頓顯幾分驚愕。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，連忙跑下樓梯，朝門口那抹身影走了過去。

見果真是他，心頭一緊，驚呼著：“餵，宇文錦。”提高了聲音喊道，蹲下去搖晃了一下宇文錦的肩膀，後者卻無半分轉醒的跡象。不由心中一急，站起來拽著夥計的衣領，高聲質問：“在哪裏看到他的？為什麽不送去醫館？”語氣盡是急切，頓時不顧夥計全然懵逼的臉色。

“公、公子，小的在門口看到有人暈倒，便擡了進來，並不、不知道是世子爺……”若知道是世子爺，他豈敢擅自將人擡進來，第一反應便是去報官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免得惹禍上身。

莫初初瞪了他一眼，放開拽著他衣領的手，再次俯身，卻問道一股濃烈的酒味。下意識皺了皺眉。將手搭在宇文錦的脈門上，收回手時，送了一口氣。還好，只是醉酒。

“將他擡到我休息的廂房。”六樓最東側，空出了一間廂房，從未接待過客人，只因莫初初偶爾忙到深夜，會直接帶著賬本什麽的，到廂房居住。

“公子，這似乎不妥……”王天在她身後看了半響，自是看出了她的緊張與急切。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醉酒男子擡到自己的房間，這多少有些不妥。若是傳了出去，外人會怎樣看待她，外面若是傳了了風言風語，又豈是她一個小姑娘能夠承受得起的。

“先把人安頓好了，其他的晚些時候再論。”言下之意，便是駁了王天的建議。後者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。這麽久以來，這還是莫初初第一次這麽直接地駁回了他的建議，還是當著酒樓夥計的面。即便世子爺對她來說再重要，也是即將成婚的男人，她這樣不管不顧地付出，只怕最後會……吃了虧。

眼見著夥計將人擡上了樓，莫初初跟在後面。猶豫了一下，仍是忍不住提醒：“公子，他畢竟是世子爺，我們理應將他送到齊王府，您這樣做，有失……”

“我自有分寸，”擡腳上了樓梯，腳步一頓，“王天，潑出去的水，還收得回來嗎？”又像是在問著自己，不等王天回應，便邁開了步伐，快速上了樓。王天看著她焦急的背影，皺了皺眉，在心中嘆了口氣。

夥計們將宇文錦放到了床榻之上，便匆匆退出了房間，恰巧撞上匆匆趕上來的莫初初。方才被她拎著衣領質問的夥計目光一縮，低頭試圖減小存在感，從她身邊走過。不料才走了兩步，便被莫初初叫住。猶豫了一下，咬了咬牙。擡頭看著她，一臉的視死如歸，道：“公子有何吩咐？”

“準備一盆熱水，一條幹凈的毛巾，一壺醒酒湯。盡快送到房間來。”吩咐了一聲，便匆匆走進了房間。

陽光從窗口鋪灑進來，落了一室。莫初初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，瞇了瞇眼睛。走到窗邊，將窗簾拉上。屋子裏頓時暗了幾分。走到床邊，緩緩蹲了下來。只見宇文錦原本便有幾分蒼白的面色更是蒼白，眉頭緊皺著，唇抿成了一條線。不知是做了噩夢還是身體不適，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，似是滿身戒備。

“宇文錦？”見他眉間微動，便低喚了一聲。而過了半響，仍舊不見回應。心中竟松了一口氣。若是他醒了過來，她還未做好見他的準備，必定會尷尬。而宇文錦肯定亦想不到會倒在慕初酒樓的門口，不會想到再次被她所救。依他的身體若是沒人理會，過不了多久，便會在酒精的作用下，再次覆發疾病。屆時再想救治，絕非亦事。

“即便你是世子爺，受皇帝恩寵，他也保不了你會長命百歲。這般糟蹋你自己的身子，是想逃婚？”若是一病不起，自然是一時沒有辦法舉辦婚事，而齊王府上下皆圍著他轉，更不會有人還有閑功夫去管婚事不婚事的。但等他病情好轉……

輕笑了一聲，眉間幾分苦澀。“即便是你一病不起，聖旨也是改不得的，婚事總歸是逃不掉，不過是早晚的事情。”聲音淡淡，語氣幾分寂寥。宇文錦醉酒沈睡，這話與其說是說給他聽，倒不如說是給她自己提了個醒。

“明知道你已經是即將成婚的人，知道新娘不是我，卻還是忍不住去想，倘若我是莫家的嫡女，那與你成婚的人，便不會是莫清蓮了，”唇角幾分自嘲，“而我竟然對她生出了嫉妒之心，分明我已是事業有成，竟會嫉妒她。宇文錦，你知道是為什麽嗎？”

深吸了一口氣，細密的貝齒咬了咬下唇。伸出手，卻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，最終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宇文錦的手上，見後者雙眸緊閉，便放肆地握住了他的手。

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，她還來不及收回手，店小二便端著熱水與醒酒湯走了進來。莫初初連忙收回手，但先前那一幕，仍是落入了店小二眼中。後者心中詫異，莫非公子喜歡世子爺不成？可世子不是快要成婚了嗎，莫非是一廂情願？暗自瞪大了眼睛。那公子不就是、不就是……

連忙止住了想法，竟不敢去看莫初初的眼睛，低著頭朝門口走去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
“方才看見了什麽？”語氣淡淡，卻在無形之中散發著一股子壓迫力。店小二深吸了一口氣，連忙道：“公子，小的方才看見您站在窗邊，看著街上的行人。”聲音不卑不亢，竟沒有一絲慌亂。

“你先下去忙吧。月末到賬房領獎金。”聲音淡淡，長舒了一口氣。搬了個凳子放到床邊，將熱水端了過去。素手沾濕，將毛巾放到水中，浸泡了一下，拿出來擰幹。用毛巾擦拭著宇文錦的額頭、鼻梁、臉、下巴，在頸間猶豫了一下，最終收回了手。一只手抓起他的手，心頭一緊，這才發覺他肌膚的溫度比平時要高上些許。

連忙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一下，眉頭一皺。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，宇文錦因體內酒精過多，身體發熱。

連忙跑到樓梯口喊了一聲，“送一盆涼水上來。”說完又連忙跑回了廂房，將房間的窗簾拉開，開了窗戶透氣。又連忙到床邊，將毛巾扔回了水盆中，擰幹後擦了擦宇文錦的額頭。反覆幾次，仍不見半點起色。

宇文錦的臉色愈發蒼白，似是血氣在流失，嘴巴微張著，呼吸緩慢而粗重，似是有幾分喘不過氣。莫初初咬了咬下唇，心頭燃起一陣急火。深吸了一口氣，在原地轉了兩圈。就在這時，房門推開，王王天端著一盆冷水走了進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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